自并州南下,途径太谷、祁县、平遥、榆社等地,北狄军俱未遭遇强势抵抗,几乎一路平推过去。
这几个地方都是小县,本身没有多少驻军,最多的是平遥所在州城汾州和榆社所在州城辽州。两地各有一万余兵马,可在气焰正盛的北狄十万大军跟前,根本算不得什么。
之前,忻州守将严守则降,知州葛清携全家自尽殉城。
并州参将骆平暗中打开城门,引北狄军入城,打了个城内守军措手不及。老将郭成虽快速反应,组织人马御敌,可惜已经晚了……最后郭成战死,城内守军阵亡近两万人。
消息传来,临近几县早是人心惶惶,混乱不堪。
有那家境好的,收拾些细软连夜逃往南方,更多的则是无处可去的普通百姓。
辽州运气还不错,恰逢真定来的三万援军及时赶到。北狄军连攻数日,没占到什么便宜,也就弃了州城,在榆次等地劫掠一番后奔赴汾州。
而汾州的景况就截然不同。
汾州知州陆子期是乌程望族陆氏后裔,年少成名,弱冠即中进士,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做到了知州之位。
他还是苏桐先祖母陆老夫人的娘家侄孙,按辈分算来苏桐得唤他一声表哥。
不过,自从苏桐随祖母入京后,两家因相距甚远,难得走动。是以,苏桐只知有这么位表哥,并没见过其人。
陆大人赴任之后,心系百姓,公正廉明,很得当地百姓爱戴。
北狄五万大军气势汹汹杀到,他与守将秦康通力协作,共同御敌。汾州百姓都极为支持,家家户户、男女老幼,各个争相出力出人。
孛日帖赤那亲自领兵,轮番猛攻,几乎不让汾州守军有一刻喘息机会。
“大人,再没有援军,咱们的人怕是撑不过三天了……”秦康双目赤红,铠甲上到处是斑斑点点的殷红血迹,嗓音嘶哑。
陆子期一动不动站在城墙上,耳畔的厮杀声于他而言似乎虚无。
北狄军第一天来到现在整整五天了,他吃住皆在城墙上,没有离开过一步。他清瘦的身影是奋战的将士们苦苦撑持的信念,是城内百姓最后的一点希冀。
“不会有援军了。”他向着东南方向遥望了一眼,语气萧索。
官家要御驾亲征,周边几地的驻军必定都得了调令,谁还会管一个小小汾州的存亡呢。而他别无选择,他不能降,个人的清誉他可以不在乎,但不能不考虑到他的投降会给整个大江蒙上的阴影。
不是叛变就是投降,军队还有何士气可言?
百姓又该如何看待他们,平日里千辛万苦供养着的军队,居然如此不堪一击。到时内部动乱再起,那大江,真个没有一点点指望了。
只有死战到底这条路了,而他要背负的,却是汾州城十余万军民的性命。
秦康隐隐猜到这个结果,待亲眼听到,仍是差点落泪。
他是忻州人氏,驻守汾州多年。如今,不止他的故乡沦陷敌人手中,连他守卫了这么多年的汾州也难以避免,心中酸痛自不必言。
半晌,陆子期仰天长叹道:“咱们就当为朝廷拖延时间集结兵力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