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千里赶紧止住她的话头，一面检查她是否伤到了骨头，一面道：“别可是啦，那玩意儿有四条腿儿，你就俩，还伤着了！”

原本快要哭出来的常百草被他逗乐，眼泪居然全收了回去，噗嗤一声笑出来。

“总算笑了。”明千里挠了挠头，道，“我……我笨嘴拙舌的，不会说话，有时贾红线那丫头都能欺负我。今儿个我能把你逗笑了，绝对是大功一件，回去寨子里，我要向少寨主请赏。”

“明大哥……”常百草心生感动，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，只好将雨伞又朝明千里那边挪了挪。

明千里又道：“叫我千里就行，别叫明大哥了，咱们月老寨的弟兄不论本家姓甚，都改姓明，你这一张嘴，可把全寨子都叫遍了。”他背过身蹲下，示意常百草爬上去，“来吧，我先背你去月老庙。”

常百草当然知道自己的伤情如何，并没有多做推脱。

这是她第二次爬上这个宽阔温暖的后背，且两次都是极其狼狈的。上一次，明千里步履沉稳，腰背有力，而这次，他的腰身明显有了颤抖，稍一想想，便能猜出是刚才在坡上伤了后背。可即便是这样，他还是硬撑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，一手拖着她的腿，一手稳稳举着火把，试探着步步向前。

常百草看了看他湿透的侧脸，分不清他脸上的雨水与汗水哪个更多，她又抬头望了望破损的雨伞，叹了口气，道：“明……千里大哥，你不必对我这样好的，我只不过买了你几次山货罢了，算不得什么好主顾。”

明千里的步子慢了几拍，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速度，“嘿，也不是山货的事儿……我……”他停顿了一会儿，像下了极大决心似的，继续道，“你可能不记得了，前年夏天我在南朱镇跑货，那天那叫一个热啊，我身上本来带了伤，路过你们药庐时中了暑气，差点儿昏过去，就是你出来，喂了我半碗水……”

常百草一怔，似乎有些记不得了。

“哎，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。后来我在那附近卖货时也看到过，常姑娘你心肠好，只要是大热天儿，你总会给路过歇脚的人送碗水，遇上脸带病色的，你还请进去给别人看病赠药……之前你在我这儿买山货，送给北街尽头那对穷苦老夫妇的事儿我也知道……还有你帮六婶儿家的孙娃治病，那娃儿咽不下药，是你嚼烂了给他哺下去的……”

明千里细数着他知道的一件件小事情，声音之骄傲，仿如在说某个伟人的光辉事迹，说了好一会儿，他又尴尬地笑了两声：“我……我就是觉得，你是个好姑娘。所以啊，你完全不需要为了山下那些事儿烦心，那姓宋的没眼力劲儿，还多的是人喜欢常姑娘你这样的呢……”

常百草心头渐暖，爱慕着宋郎的这些年，她竟全然不知还有旁人这样默默地关注着自己。看着明千里涨红的耳后根，她不知该如何回应，只能轻轻唤了一声：“千里大哥……”

“哎呀！不小心说多了，常姑娘你别介意啊……”明千里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，赶紧转移了话题道，“啊对了，我看你挺喜欢这把伞，好在伞骨折断不是什么大毛病，等回了寨子，我亲自去给你修……”

常百草湿了眼眶，手中的雨伞突然变得轻飘飘的，她轻声道：“不必了，千里大哥……”

“啊？”明千里心头一慌，忙道：“就算……修不成，我……我经常四处跑货，寻也能给你寻到一把一样的，常姑娘你尽管放心！”

“真的不必了。”常百草环住明千里的那只手紧了紧，“还有，千里大哥，你就叫我……百草吧。”

明千里的心脏猛然一鼓，几乎要突破胸膛，顿时觉得脚下生风，连雨水也不再冰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