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百草,你不知道啊,治过啊……”还不等明月谦发话,明千里先无奈地拍了一下大腿,“就前年,春回叔为了治他的酒瘾,把他关在小屋子里,他竟徒手刨了个地洞逃了出来。还有去年,春回叔在他酒里掺了催吐药,想着把他喝恶心了,就不喝了,嘿!他越吐越喝,越喝越吐,倒苦了打扫的我们……”
这些事明月谦都有印象,只是从前的这些荒唐举动并未伤及性命,大伙儿也就由着他去了。他还记得春回叔前不久也曾说过,九叔这是心病,并非瘾症,可是看今日这幅模样,之前的推断恐怕错的。
他垂头看了看那双断腿,心一横,道:“常姑娘,若你有更好的法子,请尽管告诉我。”
常百草托着下巴想了想:“我在山下见过其他大夫医治患有瘾症的人,其治疗之法简单粗暴,无非是在病人瘾症发作之时,捆缚身体,远离上瘾之物,再待到冲动褪去。如此反复多次,便能康复……”
明月谦面色一沉,视线又落到地上的那根麻绳之上,他缓缓道:“春回叔会在房中准备此物,想来,是早就有过这般打算的,可到底他没有那么做,还费心研制解酒散,多半……是不忍这样对待九叔吧……”
“对对对……”明千里也连连点头,“这法子或许有效,可就是太狠了点儿,连春回叔那么凶恶的人都没使这招儿呢,要是我们捆了他,也太狠了……”
“看来月老寨中人不论外表如何,心里都是温柔善良的。”常百草浅笑着蹲下身,收起地上的麻绳,“既然少寨主不忍心用极端的办法,那咱们就试试温和的。你可听过玄北镇的……机关大师‘秦师傅’?”
明月谦茫然地摇了摇头,倒是明千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。
“我知道!我知道!”他的消息向来又多又杂,又快又准,立刻抢答道,“听说那位秦师傅是前些年才搬去玄北镇的,据说他年纪轻轻,却擅长将机关之术与居家用具相结合,做出过许多有趣的木头玩意儿……”他扳着手指数起来,“什么可以满屋子跑的凳子啦,可以折叠成一个小块儿的桌子啦……可,这些对九叔有什么用处?”
“九叔既然躺不住,便需要一个便于活动的轮椅。”常百草笑着指向一旁的椅子,“我听说,那位秦师傅造出了一种机关轮椅,无须旁人推动,只消使用者轻触几个机关便可控制行动。九叔要忍受三四月之久的腿脚不便,心中苦闷,必定会更加惦记酒水,可若是多了一个能让他自由移动的新鲜玩意儿,或许他转移了注意,便不那么惦记酒水了……”
“百草你真聪明!”明千里习惯性地为她拍手叫好,可很快笑意便僵在了脸上,“可是……我听说那个秦师傅性格古怪,分明有极佳的手艺,却不愿将那些个好东西拿出来大张旗鼓地宣传贩卖,平时只卖点儿小东西混口饭吃,咱们去找他买那个机关椅,他肯卖吗?”
明月谦俯身为九叔掖了掖被角,他知道,九叔的瘾症一直使春回叔揪心不已,父亲明白仁平时嘴上说放任不管,可心里的忧虑他也看得明明白白,寨中其他弟兄虽总是抱怨九叔抢了他们的酒,但心中也对其甚是关切。
“不管他卖不卖,我都得下山为九叔请一请这把机关椅。”明月谦坚定地说。
明千里突然有些犯难了,寨中繁多的事物他倒不怎么担心,只不过,他每日都要见缝插针般地挤出时间来看常百草一眼才算心安,眼下常百草是注定要留在寨子里照顾九叔的,此时他若跟了明月谦下山,再在那位古怪的机关大师那儿耽误一些时日,肯定是伊人难见了。
“少……少寨主,最近寨子里这么忙,我……我可没办法陪您下山啊……”他不好意思地抓着脑袋,眼神儿不自觉地飘向了常百草。
明月谦会心一笑,本想说不用他陪同,常百草却先开了口。
“少寨主,千里大哥确实难以分身……”她捂嘴笑道,“但……贾姑娘近日似乎是挺清闲的。外头秋色如醉,这又是有关趣味机甲的事儿,你不如请她陪你走一遭?她一定喜欢。”
她是好意,却说得明月谦心头一堵,不自觉地握住了胸口的月牙吊坠儿“红线牵”。
这个贾红线,在他生辰当日说了那么些令人心痒难耐的话,之后竟几日都没再搭理他,据说她难得有几次来寨子里送些野物山果,也都是放下东西便没了踪影。
明月谦有些气恼地想,不带她,管他什么秋色如醉,管他什么趣味机甲,这次下山,坚决不带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