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
一只果子狸,纵使自家不吃,拿外头卖了最少可换一二两银钱,足够寻常五口人家半年用度了,省些的用上一年亦可。
他们无亲无故,当不得这样重的人情。
“既已送人,哪有回要的道理。元娘若是过意不去,到时候若是做熟了,有多的,我老婆子厚着脸面讨要一碗与我孙儿尝尝鲜也就是了。乡里邻里的,也没什么好物件,也就一些野味能拿出手,元娘莫嫌弃。”
李大娘坚决地塞过去,态度强硬。
话到这份上,胡安安不好再拒绝,只笑道,“也好,那我就收下了,晚间收拾了,再让家人予你送去些。”心头略有不安,这巴巴的送来,到底为何?
“今儿个雪天,少有客至,倒是有些冷清。”礼送出,李大娘略微放下心,心里理清要讲的事,借天气开了个头。
“已是三月,这雪下不长,想来过几日大娘该嫌太热闹了。”胡安安静静地凝视门外,温声细语,看似风淡云轻,一颗红心高高提起——求有话直说,她听不来绕话,更不想掉坑。
“太热闹是不太好,”李大娘点点头,深以为然,“就好似隔壁香铺,见天儿闹腾。那史老娘真不是个东西,整日想法蹂躏儿媳。今儿个天还没亮就又开始揍媳妇……都是有女儿的,怎么就这么狠心。瞧那小媳妇冬青一块,西紫一块,怪可怜的。”
“恩,是很可怜,幸好我不会嫁人。”胡安安警惕了,一边附和,一边故意摆出副庆幸的模样来。暗思,莫不是想为她做媒吧?啧,她才不想嫁人,自个儿耍多愉快,没得找回一尊大爷伺候去。
“说的什么傻话,男大当婚女大当嫁,迟早的事。”李大娘吃吃笑着,没有当真。
“可不敢嫁吧,算命的说我命格奇特,寻常人压不住,真嫁了,定是个克夫的命。”胡安安煞有其事地讲道。
睨一眼,熊吉咯吱咬着点心,偷偷翻白眼——元娘说谎的功力一日甚过一日,他可得小心,别哪日掉坑里。
“哪个算命的不要命了,胆敢这么编排阿姊?”胡乐倒吸一口气,‘嘶’地一声,极为诧异。
呔,这鬼话竟也信?
铜铃眼睁大,熊吉满是不可思议地打量小少年,黑墨汁的也能教出个清水肚的来?
“果真?”
李大娘震惊极了,隐晦打量。
“恩,阿父找了好几人都这么说。道,最好在家供着我。在酿家,我快镇宅,脱皮是外家,定然要祸害了那家人去。”胡安安极真诚地点头,黑白分明的大眼清得能倒映人。
古人迷信,想来,顶着克夫名头,日后当不会再有人打她主意了。
唉~多好的闺女~可惜了!
李大娘不觉有人会故意这么说自己,妥妥的信了,立时就歇了为自己小儿说和的心。
不过,她今天来,还有别的事。
估摸觉得再扯下去,还会扯出些旁的不好事来,她直截了当地说:“其实我今儿个来,是有桩事要麻烦你。”
“大娘尽管说。”胡安安温柔浅笑,随意而靠,姿势美好,似画中仕女。
“我想请元娘你帮忙整几桌席面。”李大娘长叹一声,娓娓道来。
李大娘娘家姓王,乃是汴州乡下人士。家中老母只生了三个女娃。李王氏排长,嫁给了城中开杂货铺的。李二姐也不赖,嫁与邻村一木匠。唯小女,自幼体弱多病,父母舍不得远嫁受委屈,故留家中坐门招婿。
长叹一声,李大娘忆起小妹,抹了把眼泪,道:“也是命苦的,是我们对不住她,识人不清……才使得她早早去了。”
“近日来,不知为何,总见她入我梦来啼哭……再过几日,便是她阴寿,因她生辰与清明相近,自小就未曾庆生过。我便寻思着在老宅为她举办次阴寿。”
“大抵是为逝者举行,问了好几家食楼都推了去。”
“因实在没法子了,才厚着脸皮上门问一声,妹子可能接?”
她一脸期艾,老脸通红,似觉得自己不地道般,神色间隐隐有几分不安之意。
胡安安眉头微拧,总觉得对方言中有未实或隐藏之处。
若是要在家做冥寿,其仪式同阳寿,但须加纸、箔元宝十副,糖茶两杯,而不送鞋袜。怎么看,都与厨者无关。
那些个酒楼当不至于推辞。
且李大娘语焉不详,言语间多有迟疑断更之处,显然这中间还夹着其他的事。
……送上门的生意,自没有往外推的。若真有什么,凭她之力未必不能应付……
如此思量,她逐笑语晏晏,应承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