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德十三年三月初七,宜入葬、忌婚嫁。就这么个日子,东莱首富决定嫁女。消息传开后,坊间流传起各种版本。有说新郎官其实是城主私生子,杨员外是被城主威胁的;也有说新娘子才是城主和杨夫人苟合来的,员外爷欲以报复,要不为何选了个适合下葬的日子呢。一时间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充斥着东莱,明白内因的不会去计较,不明白的也就只能瞎凑热闹。
有谈资的喜事自然会造成欢乐无穷的场面,西城还算安静,东城氛围热烈的就和过年一般。能不开心么,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西城把女儿嫁到东城的!杨家什么地位,杨家千金什么身份,能冲破那一道就两个门卒的内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!就算新郎官是衙门口的人,他不也得在东城洞房么!一时间喜气洋洋,听说新郎家人在外经商,东城百姓更是直接将自己当成了喜主。新娘轿子马上就要入了东城,街上严阵以待,切不可给东城丢了份。
一道矮墙隔出的不单是东西二城,还有两方人复杂的情感,羡慕、不屑、高人一等、怨天尤人。
按老礼儿,新郎官要亲自迎亲。刘初一身喜庆坐在红马上,脸上露着八颗牙的笑容就那么固定住了,看着倒也喜庆。应付虚伪的西城,自然要挂上这官方气息浓郁的笑容,笑长了脸自然是僵住了。他以为过了城墙后能放松不少,进了城门洞便整张脸扭在一起,活动着僵硬的肌肉。
东城恭候多时的百姓看见新郎官是这么一副表情,瞬间愣了。总有机灵人反应迅速,一阵叫好声迎来了西城的锣鼓队伍。刘初感觉没人瞧见自己的模样,待他看着东城如此热闹后,再次挂上笑容。
刚才还一脸痛苦,转眼间便笑容满面,好事之人立刻研究起这场婚礼背后的门道了。
锣鼓场面感受不到这些,吹吹打打喧闹过市,挤过熙攘,十分排场。运气不错,今儿没人起哄,队伍虽行进缓慢,可也在时辰前顺利抵达男方家中。一座小庭院,似乎担不起今天这么大的场面,但坚持这里当作婚房是刘初在这场婚礼中唯一能决定的事情,东莱就由着他去了。
吉时已到,锣鼓场自动退去,刘初扶着新娘子跨过火盆入得院中,让杨家派过来的丫鬟领着新娘子去了洞房,自己去了婚宴。说是婚宴,不过一桌,桌上六人,刘初还都认识。随手将新郎帽扔到一边,他坐在杨希身边,与城主和孙弈见过礼后,手放在酒杯边,静静候着。
城主又将场面话说的滴水不漏,客套又不失情感,一时间让杨希真有种当老丈人的委屈感。毛雪望与陈黄陪着感同身受,李翰杰就会傻笑,来东莱公干顺路混进婚宴的孙弈浅笑望着场面,静静地看着杨希表演老泪纵横。
杨希似是真的触到了伤怀,大情感的宣泄后变得沉默寡欢,不动酒杯也不抬筷子,就好像今天的喜事与他无关一般。城主懒得理会,孙弈一直微笑,其他人不能不管,尤其是今天把人家闺女抢到手的刘初。明知逢场作戏还得动一番真感情,刘初做不来,求助望向李翰杰,希望这救场王能再次发威,可李翰杰今天也沉默的紧,安心捣着面前一盅参汤。
无奈,刘初只好自己开腔:“在下荣幸,感谢诸位……”
话刚起头,院里传来阵阵嘈杂,杨府下人连连阻拦:“你们不能进去呀!”
阻拦无效,一位锦衣少年领人冲了进来,直接对杨希说道:“杨叔,你问过婳儿的意见么!这门亲事我不同意,实在不行你去问我爹……”说着话少年眼神瞧见了桌上众人,带着疑惑冲城主说道:“爹,你在这里?你快和他说说,这门亲事城主府不同意!”
本准备起身的刘初听到这句话,直接稳了下去,陪着李翰杰一起对面前汤盅使劲。孙弈好像是忍不住了,直接乐了出来,可也没有表达意见的念头,静静等着东莱处理。
城主放下酒杯,平静回道:“策儿,这是你来的地方吗?”
赵策十分惧怕父亲,如此平淡的一句话让他打了个寒噤,诺诺回道:“您也没和我说过这事,昨夜他们告诉我的时候,我又……总之,能不能取消了,不是还没洞房么,按理说礼数未完可以终止……”
赵策声音越来越低,到最后只剩细声嚅嗫。城主头也不抬,让李翰杰将人送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