纫秋手上有伤,打在我身上,并不甚疼。
我却故意在她耳边呼痛:“小娘子,你要谋杀你家郎君吗?”
语出,拳止,唯剩她持续不断的嚎哭之音,震得我耳中嗡鸣。
应对这般声嘶力竭的大哭,我一向颇有经验,只要等就可以了等她哭累了,自然消停。
果然,哭声由震耳欲聋,到时断时续的哭嗝,终于寂然无声。
我叹口气,低声问:“睡着了?”
我的肩颈处传来一阵蹭动,我知她在摇头。
“那好,不哭了就给朕坐好。”
我松开双臂,掩起衣袖在她脸上不甚轻柔的擦过,替她揩去满脸的眼泪鼻涕。我做得理所当然,她接受起来也无半分的不安。
“你还哭得这般尽兴!现在最该哭的,是刑蕙祯!”
我没好气的嗔怪,许是我适才将全部的怒火都发在了朱雀宫,对她已毫无怒意。
经我一语,纫秋可能想到了此番刑氏的进退两难,竟又笑了。
我无奈瞪她:“又哭又笑,佯狂装癫,成何体统!”
“不哭不笑,呆若木鸡,难道就成体统?”她终于开口,却将我气得倒噎。
我正要说话,却见她柳肩轻轻晃动,我忙伸出右臂,任她扶倚。
“何苦呢?”我痛惜道,“这宫中的冤魂还少吗?你和李华予此番筹谋若不成,还不是又为后宫平添了两缕冤魂?”
她疼得低头蹙眉:“你不要误会姐姐,以姐姐的性格,是断然不敢如此行事的。姐姐询问阿鹿得知西宫陷害真相,本想就此了之,息事宁人!”
她摇了摇头,对李华予的行事风格很不以为然。
“我幼时家遭变故,为图家计不得不时常携妹行走市井。我知道过人心诡谲阴险可以到何种境地!姐姐此番若息事宁人,难保西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。此番天幸让姐姐察觉,恐怕下一回再无这样的侥幸!所以我才说服姐姐将计就计,我之本意,不过是为了保护姐姐!”
“但是你却把自己置于险地!”
我说出了这个残酷事实。
无疑她这一招将计就计,使得精准毒辣,陷刑蕙祯于谋害皇子的罪名,敲山震虎,以使西宫日后不敢再轻举妄动。
但这样一来,所有的危险便都转到她自己身上了。纫秋之父姜逢本为刑氏效命,纫秋入宫同样也是拜刑氏所赐。
太皇太后不能轻易处置李华予,可若想杀死姜纫秋全家,还不是易如反掌?
世人见了危险,无不避之唯恐不及,我还是头一回看见祸水自引的人,实在是愚蠢!
我皱眉凝思,姜纫秋一个人住在这僻远的漪兰殿,似已不适合……
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,寝殿外传来汤圆的声音:“禀主君,紫宸宫侍监报说,太皇太后请主君往慈寿宫一行。”
“知道了,你出去把山药山楂唤进来。”
我端详着纫秋毫无血色的面孔,低声道:“山药山楂是朕的心腹侍女,精通医术,一会儿让她们为你请脉诊视。朕明日再来看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