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愤然抽出腰间长剑,指向馎饦:“再敢多说一字,朕今日便取你性命。”
馎饦尚未作出反应,旁边就传来霜橙抽气的声音,她跪地凄声道:“主君!”
我听得这一声祈求,持剑的力度暂缓:“今日便看在霜橙面上,饶你不死……”
“皇上忘了?臣在七年前就该死了!这七年,就当臣是侥幸得来的。”馎饦眼泛泪光,“这些年臣在皇上身边,知道皇上活得有多难。但蝼蚁尚且偷生,难道皇上连蝼蚁都不如?难道皇上就真的轻言放弃吗!”
我再一次提剑,点在馎饦咽下:“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。”
我陡生杀意,我死后,刑氏岂会轻易放过我的心腹。与其被刑氏杀死,不如我今日先将他们尽数杀掉!一霎时,我的眼中似涌起浓重的血雾,不仅模糊了我的视线,也搅乱了我的意志。
汤饼汤圆情知我杀心已起,不假思索挺身挡在馎饦身前。
我冷笑一声,心生狂躁,就听馎饦声音清冷:“汤圆汤饼,你们闪开。”
二汤迟疑着各退半步,蓄势待发。
馎饦向我走了两步,迎着我的剑锋跪下:“皇上可准臣临死谏言?”
“你说!”我声音不可自抑的颤抖,但手上的剑却是纹丝不动。
“皇上愿以一死换幼子一命,这其实就是将傀儡的命运延续到皇子身上。如此,子傀儡生孙傀儡,子孙尽为刑氏傀儡!皇上今日还有我们保护,可日后皇子又能靠谁保护?他只会比皇上的处境更加悲惨!
“皇上轻死生若鸿毛,如果是南梁大兵压境,皇上因社稷而死,臣死君难、死不足惜。但若只因刑氏要杀害皇上,皇上便迫不及待的交出性命,那么皇上这一死,就是逃避责任!
馎饦直视我的眼睛,无比坦诚:“你因两国和议而生,降世即为君王,所以你只能坐在帝王宝座上。你的生死、你的荣耀或屈辱,都只能发生在这帝皇宝座上,你没的选择!谁让你是夏斯邦?”
我的眼中掉下一滴泪,馎饦最后这几句话,如同彻骨寒泉,寒透了我的魂魄,却也让我逐渐清醒。
我俯视着他:“这就是你的谏言?”
“还有一句话”,馎饦笑容里满是感激,“若臣所言依旧不能让皇上改变心意,臣也只得就皇上剑下请死,只当臣提前殉于君,以感激皇上这七年来每一日每一时的庇佑。”
闻言我泪如雨下,手中长剑应声而落。
馎饦也俯伏下去,垂泪道:“请主君早做决断!”
“你们……让朕再想想……”
馎饦还想再劝,鹿脯立时出言劝阻:“秦公子,您且稍安勿躁!主君英明神武,岂会不知如何谋断?若是保下皇子,那不知要多少人会因此而死!”
鹿脯看似是在劝馎饦,实则在向我陈说利害。
我抬起衣袖抹去眼角泪水,沉声道:“这里哪来的秦公子!”
在我开口的同时,馎饦竟也发出了相同的质问。
鹿脯笑道:“奴才嘴拙,说错话了,主君恕罪!”
我转过头去,怔怔望着地上断弦的琴发呆。
鹿脯向驼羹使了个眼色,二人对我躬身道:“还请主君思量,奴才告退。”说着话,几人连哄带劝将馎饦拖拽出去。
我拾起琴,依旧抱在膝上,抬眼望着朱锦寝帐和龙凤喜烛,面无表情。适才,我险些在这里翻起血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