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琅琊刚想怒斥，乍抬头，便见云恒一手拎着食篮，一手捡起他扔在地上的长袍。

他有些怔愣。

李琅琊年少时每逢不得志，总会如此颓废地坐在冰冷的台阶上。而年少时的云恒便如现在一般，为他收拾残局。

李琅琊心中不安浓烈，眼神闪烁着偏过头去，佯装如常问道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云恒将食篮放在他面前，打开，皆是今晚应节的小食。

她声线清如月光：“今晚十五团圆夜，我适才瞧你脸色不虞，又没吃下什么，便去向河侍郎讨些应节的小食。”

李琅琊一时无言，重重叹息一声后，忐忑不安地问道：“你对于适才那件事如何看？”

说罢，云恒手中动作顿滞。

她的脸色蓦然沉下去，沉吟道：“此事如今已被他们得知，只怕往后一段日子不得消停了。”

李琅琊愕然，听闻她毫无起伏的口吻，霍然握住她的手腕：“你早已知道此事？”

云恒抬眸见他眸光灼灼，狐疑开口：“先皇在擢升我为世乐司司令时便告知予我，怎么，先皇竟无告知你？”

李琅琊如实摇首，细细想来，云恒知情后却仍在，他的心田如同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一场春雨，温暖而踏实。

云恒兀自展颜欢笑。

原来，此世间真的没有心灵相通之说。

灯火阑珊的颐元殿中，唯一星烛火影影绰绰照耀着并肩坐于台阶上的两人。

“当初先皇有意擢升我为世乐司司令，又唯恐日后借此事大做文章，忐忑之下故而告知我身世。此外，他犹交予我父亲的遗书，可惜我怕落入贼人手中只得将其烧毁。”

李琅琊握紧她的手，拇指爱怜地摩挲着她的手背：“那你如何想的？”

云恒展颜一笑：“父亲于遗书中写道：‘国乃家之本，护国与护家实乃一体。今日，为父以命祭天，以一己之力为陛下效命，乐于此，无愧于此。纵然天下误解，心中清明一片，实乃大义。’”

李琅琊闻言沉吟片刻道：“绥家乃忠臣之表率。”云恒眼睛明亮如烛，她颔首：“有父如此，理解亦有何难。”

眨眨眼睛，她复而道：“只可惜如今功亏一篑，都齐光等人借安丰侯之手挑破此事，怕是日后风波不断。”

李琅琊蹙眉，语气凛冽中带些缱绻倦意：“我适才想起前段时间何时摩那桩案子，想来那时不过是撒网前的小小试验。”

云恒寻思，层层回忆下来，暗叹都齐光心思竟如此缜密。

李琅琊眨眨已然朦胧的眼睛，惋惜启唇：“可惜叶元凡此次是在劫难逃了。”

云恒见其疲倦不已，不再谈论朝堂之事：“你若是倦了，便先去睡吧。叶元凡如今收押大理寺，若是要想办法，不急于一时。”

李琅琊颔首，忽然想起往事，他拉住云恒的手晃了晃：“陪我一同睡吧，老规矩。”

李琅琊与云恒皆和衣躺于榻上，李琅琊双手环抱着云恒，唇瓣轻轻触碰她额头，怡然自得。

他伸手抚摸着她的羽玉眉，口吻缠绵：“当初你得知时，真的不介怀吗？”

云恒微微抬头，亮晶晶的眼眸坚定地看着他，坦诚道：“琅琊，我非圣人。然，纵然介怀，亦不能是先皇。朝堂上波谲云诡，为君者难免有为难之时，若以此事怪罪皇室，实乃不对。”

李琅琊抱得紧些：“这便是你的私心？恒儿？”

云恒复而低下头去，紧靠着他的胸膛：“非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