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别过脸，沉声痛斥道：“我自然是恨你的，我恨不能将你拆肉剔骨！你当初夺我清白，毁我一生，教我如何能不恨你？”

叶元凡瞧瞧她苦痛不堪的神情，忽然忆起两人初识那日。

那日天气晴好，他于朝堂初露锋芒，几位大臣欲要拉拢他便领他至秦楼楚馆拉近情谊。他酒量颇浅，甫过三巡便已飘飘欲仙。他有意醒酒，欲至楼台吹吹风，恰巧此时遇到师阮。他一见倾心，误以为是这儿的姑娘，便不管不顾地夺了她的清白。后来酒醒后，他方知她是朝中女官，至此地不过是与友人相约掩人耳目罢了，不曾想，竟遭此横祸！叶元凡得知后，登时起誓此生非师阮不娶，这些年来更是对她百般迁就，唯恐她不开怀。

如此想来，她恨他乃天经地义。

叶元凡倚着冰凉的石壁，吃吃笑着：“是我痴心妄想罢。六载，无数日夜，我以真心补偿，然世事非以我心变化。故而你如此，袁符亦如此。”

师阮轻蔑地勾起唇角，掩去心中酸涩：“袁符？那日与我相约的，便是袁符。进宫之前的十几年，我皆是受祖母照拂，于乡间阡陌成长的。而袁符，那时他并非名唤袁符，是我于乡间的青梅竹马。随着岁月流逝，我们情好日密。正当祖母欲为我们说媒时，师家却忽然接我回去，说是让我进宫当女官，好为师家增添荣光。师家虽算不上簪缨世家，可万万是看不上袁符那等身世的，故而对我们百般阻挠，为掩人耳目，我们才会约在那种地方，殊不知……他得知此事，恨你入骨，便千方百计蛰伏于你身旁，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拉你下地狱。”

叶元凡闻言，惊愕片刻，复而自嘲地笑道：“我知道。当初他以家奴身份接近我，后来救我于战役中，我深以为然，欲与他结拜，他道无名字，我便想以叶姓冠之，行元字辈，他婉拒我的好意，徒留元符，即袁符之名。然我不知道，饶是我拆散你们一对鸳鸯。你们联合害我，情理之中。”

见其释然的模样，师阮心下不忍心慌。

眼前的叶元凡如同逝去一般，了无生机。

师阮幽幽道：“你恨我罢。此些年间，我日夜皆愿夺你性命。故而顾贼前来邀我合作，我不假思索便应下。”

“不恨，”他顿了顿，“恨不能，只是爱亦不能了。当年之事的确是我错，你欲杀我，我无颜反抗，然你无需搭上自己性命。明日我将请罪面圣，希望陛下能够看在我昔日功劳上免除近瑜与叶家家奴死罪，你亦不该于此丢失性命。”

师阮闻言一怔，随之嗤之以鼻道：“你何苦如此？我与袁符哪怕前缘难续，亦不惜一切代价将你诬陷，使你锒铛入狱，受凌迟之痛。我无需你如此惺惺作态，做何事应负何代价，我深以为然。”

叶元凡瞧她贞烈如此，啼笑皆非。

他不言。

他不言，此前他想求陛下为他们赐婚，却又害怕她不喜，故而愿询问一番。

他不言，他不言事发前他差些宣之于口的求婚词。

他不言，他们之间已有鸿沟隔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