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清送去菩提子前屏退一众宫仆。
李琅琊领着云恒行至内室,方坐好便问道:“逗留三日,云翁尚好?”
云恒先颔首,又眉头微蹙,压低声音道:“大人一切尚好,不过听其言,有人暗中搜寻舍弟踪迹。”
李琅琊亦谨慎起来,指尖习惯地敲击着茶几,半晌道:“近年来,你行踪一直不定,从未过多逗留一地,莫不成他们想把你走过的路统统搜索一遍?”
“或许吧,”她顿了顿,语气有些庆幸,“所幸早年间我向左夯神医讨来一瓶药水,能够洗去身上的印记。纵然他被查,亦不会有所忧患。”
李琅琊与闻左夯之名,剑眉紧锁,神情凝重地问道:“左夯神医一直以脾气古怪为名,若想他出手救人,必付出代价。你当年,付出了什么代价?”
云恒见他如此紧张,不敢隐瞒,如实道:“当了三月奴仆,烹茶煮饭烧水砍柴。”
李琅琊神色愈发不虞,指尖敲击茶几的声音愈发响亮。
云恒拉了拉他衣袖,柔声安慰道:“并无特意为难。”
见他脸色稍霁,她复而又道:“表面上安丰侯并不再在意此事,可是这搜寻的人马,我竟担忧有他的人。都齐光早已猜测此事,这些年来,怕是下足了功夫寻找。然而最近崛起的人马……”
李琅琊嗤笑道:“或许是都齐光想借安丰侯之手,更准确地找到令弟呢?毕竟当年,先帝、安丰侯,绥家家主可是形影不离,胆肝相照的好友。都齐光所知你幼弟之印记,不过是从他人之口得知,怎能比得上安丰侯所知呢?”
听此言,云恒恍然大悟:“是都齐光故意造势,目的令安丰侯对此事上心?”
李琅琊颔首:“都齐光狡猾如狐,此举称得上他。然,你将他们藏在哪儿?”
“福寿村。”
李琅琊思索此地,最终称赞道:“此地偏僻,倒是个好地方。”
他话锋一转:“至于你,这段时间便安心留在京师,莫要四处奔波了,免得浪费安丰侯的力气,也正巧替我去一趟璇玑的婚宴。你已知此事了吧?回京路上,应是与闻许多不同的版本吧?”
李琅琊伸手将一旁的盆景移来,拾起剪子,故作闲情雅致地修整杂枝杂叶。然而,落下的第一剪,便剪落了生长繁盛的别枝。
云恒凝视着那垂在茶几上的残枝,有所顿悟道:“一心只等陛下所告与,不敢留神听闻路边话。”
李琅琊手上动作不停,硬生生将完好的盆景修剪得东秃西败,眼中凉意犹胜,似看盆景,不似看盆景。
李琅琊嗤地一声笑起:“翁傅臣早前被孤遣去护卫纯太妃,却不料纯太妃有意撮合,暗下教导翁傅臣离仕尚公主。怎料,返京前夕翁傅臣生悔,竟为入军恳请孤收回成命。而璇玑为嫁情郎竟舍弃皇室身份,如今此桩婚事可是她梦寐以求的。”
他顿了顿:“我已派皇后与纯太妃为她操办婚宴之事,一切以公主嫁娶最尊仪式筹备。待她礼毕,皇后宣旨贬为庶民。从今而后,再无瓜葛。你觉如何?”
他眼锋微闪,佯作不在意地询问。
云恒知其含义,隐去心中不满,垂眸恭敬道:“此乃陛下之家事,微臣并无想法。且,纵然有,君臣一心,乃是常道。”
她语气温温的,毫无波澜起伏。李琅琊蹙眉,复而道:“此乃于公,于私呢?”
云恒漠然回道:“无私,若有私,陛下何苦试探微臣?”
李琅琊动作微顿,放下剪子后拉了拉她的袖子,见其不应,又握住她的手,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,心神疲倦道:“我并非试探你,我只是怕,怕你也如旁人一般认为我此举过绝。你不知那日纯太妃的脸庞有多惊惶,便是皇后亦劝我再三思量。可是如何思量呢,先帝当初告诫我们几兄弟妹,不同气便不连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