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恒感其疲惫,虽心有不忿,却又不忍执拗,终是道:“起初璇玑公主与翁傅臣萌生情愫之事被良贵妃戳破时,璇玑公主有来找我,希望我能在你面前帮衬着美言几句,我并无答应。”她抬眼,望着他一字一句道:“因为我相信你。琅琊,我极相信你。无论你作何决定,我都相信你。”
甫出宫时,天色异动。刚走了几步,雨点被如同石子般坠落在云恒的脚边。天骤然暗下。
云恒撑着油纸伞,甫想大步流星地赶紧出宫去,怎料一转身见不远处凉亭有点点火光,恰是江静姝在躲雨。
云恒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。
已是初冬时节,加之夜雨茫茫,平白寒了几分。江静姝脸色微白,手抚着已显怀的肚子,像是等着什么般,心事重重。
一抬眼,见云恒径直走来,心中一喜,暖了脸容。
云恒掸了掸大氅的雨珠,刚想作揖便被江静姝制止住了:“何必多礼。阿萝,你怎会在此?”
云恒平常道:“适才与陛下议事,正准备回司去。您呢,天如此寒,怎得在此?”
江静姝笑容温婉:“膳后怕积食便出来闲逛,恰逢大雨饕餮,便留在这里躲一下雨。”
一阵风夹雨吹过,江静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云恒见状,褪下大氅披在她身上。靠近时,嗅到她身上的药香,想起之前李琅琊提及的熏香调理,便了然了。
江静姝从善如流,裹紧了大氅。待暖和些,眼波温柔地看去,恰逢云恒仰头看着满天风雨,束起的一缕长发随风摇曳。
江静姝伸手将头发拢在手中,如同儿时般为她编发。云恒定在原地,半分不动,任由她动作。
往昔东宫时,江静姝犹爱为她编发。
一缕细长的头发不二时便编完,江静姝松开手,怀念地说道:“最近我总想起以往的事情,那时我也像现在这般为你编发。”她又道:“对了,阿萝仍未见过我的孩儿吧?”
云恒颔首,只见江静姝握住她的手往她腹边带,轻轻放在她微圆的肚子上,有些硬。
云恒由衷欢喜道:“真好。”
江静姝摩挲着肚子,埋怨道:“怎么好呢?每天都需熏着难闻的药草味,吃着难以下咽的药膳。之前设宴,和妃远远闻到我身上的药香味便捂住口鼻避之不及。”可她又顿了顿:“但又总归是好的,起码能给自己留个念想。若是他日,也能让他留在陛下身边伺候着。”
云恒闻其话语消沉,低斥一声:“什么留个念想,你莫要独自胡思乱想。”
江静姝闻言,愣了半晌,方缓缓颔首:“怕是失仪了。阿萝,莫要见怪。”
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。
江静姝梦醒,恰逢雨势浩大。她惊魂甫定地靠在床桅边,脸色煞白。奶嬷嬷被其动静惊扰,连忙跑入殿中查看,为她打水洗去脸上泪迹。
奶嬷嬷一边擦拭,一边苦口婆心道:“娘娘已经梦魇了好些天了,若是实在放不下,何不寻司令大人帮忙呢?”
江静姝气若游丝地摇首,叹了口气。
奶嬷嬷急道:“今日宫中传闻司令大人赠了一串佛珠予良贵妃。良贵妃尚是如此,娘娘与司令大人自幼相识,她更不可能置之不理。娘娘如今已为腹中胎儿之事惊扰几天了,长此以往,如何得了呀!”
江静姝缓缓道:“若我开口不过平添麻烦罢了。我一生皆在学习如何才能为国为民,如今怎能因我一人之私而烦扰他人。何况,若是他长大成人有所作为的,如何阿萝也会保住他的,若是……也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