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行连日里阴雨霏霏,不比帝都晴空万里。
重山叠翠,雨雾烟岫下围绕着一座小小的村庄。
破陋的以砖瓦铺垫的屋顶因雨水击落而损坏,陋室里水渍斑斑,寸步难行。
云仲着蓑衣攀梯观察,察觉身旁有人靠近,俯视看去,一清秀少年落于雨中,朝他递去污泥翻盖的砖瓦。
干净修长的手指登时被污秽缠上,他自是不知。
几番修葺,陋室内不再落雨后,云仲回屋,脱下蓑衣。
少年尾随在云仲的身后,踌躇半天方翕张紫红色唇瓣问道:“她可还好?”
云仲回身看去,少年着一身洗得水白的长衫长身玉立,眉眼温润,风雅儒生。
他眉间意气,光华无俦。
“尚好,你先顾好自己吧,如此破地不宜久居。”
“我此前听闻……”
屋子深处传来窸窣声响,一身形佝偻的老妪艰难前行,见是云仲笑容可掬:“饶是云先生。”
云仲加紧脚步,往前扶住老妪手臂,语气放缓:“阿婆,你身子可好?”
老妪恍如未闻,手堪堪拉住少年的衣袖:“望儿,快为云先生煮茶,一路奔波怕是累了。”
云仲见状,疑惑地望向江望,江望手指轻点其耳朵:“阿婆半年来身子骨愈发虚弱,耳力也一日不如一日,只零星听到些话语,却不清晰。”
云仲沉吟,倒也无话。
长夜漫漫,柴房内烛光幽暗。
透着缕缕丝光,影影绰绰间,照得林秀面容灰白。
她蜷缩着身子环抱双臂,藏于柔软的禾草堆中。凉意蔓延她的身子,颤抖的紫青色唇瓣不禁地抽气。
冷,太冷了。
纵然进入阳春时节,但她依旧抵挡不住井水的冰冷。
世乐司为锻炼众人体魄意志,素来皆以井水洗漱冲澡,直至隆冬之际才会泡上温温的澡汤。
林秀本是娇弱之躯,如今以冷水洗漱,根本难以忍耐。
待冷意褪去,浑身的疲倦又席卷而来。腰肢酸麻,玉腿乏力。
进入世乐司这罗刹地狱已有半月,日日非担水即砍柴,根本无暇执行任务。
她几欲想放弃,却又在脑海朦胧间,推开迷雾围绕的画卷。
画中那人逆着光居高临下地朝她说:“只要你可以潜入世乐司,熟络地段后为我画下一副地图,我便许你荣华富贵,此生不尽。”
林秀咬着牙,双手颤巍巍地接近着虚弱的烛光,以此驱寒。
莫说熟悉地段了,她寥寥几次离开后院大门,跟随内廷嬷嬷送过几回膳食,然而纵然脚下踏过的鹅卵石相同,路旁花草假山大体相同细致各异,难以分辨。
几回走过,景致皆是复杂难认。
若无三年五载,怕是无论如何亦不能记清。
如此复杂繁琐路径,若是初来乍到者必定不能熟记。
唯恐碰触重重机关,司中新人必定赏有世乐司的地图!
只是,会在哪儿呢?
林秀脑中灵光乍现,原本了无精神的眼睛竟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