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柳就不一样了，扭头的动作极为缓慢，看了我一会儿，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。语调也放缓了：“你还小的时候，老问我你的娘在哪儿，我未曾告知过你。今天既然医仙提了，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，依依，你的母亲，就是你口中那个‘不知廉耻的女人’。”

柳依依死死地咬着嘴唇，瞪着眼睛不想让眼泪落下，然而都是徒劳。

我就不懂了，杨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。说他是人和魔的孩子有什么好生气的？柳依依她是杨蒹葭的孩子有什么好保密的？

搞得现在那么尴尬……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……我就不该来魔域！

“你骗我！”

本来沉默着流泪的柳依依突然尖叫一声，把我给吓了一大跳，直接往九殿下身后一蹦。

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屋里的两个男子都非常冷静，仿佛没有听到柳依依的鬼叫一样。

杨柳无奈地道：“我骗你做甚。”

“以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！？”柳依依擦了一把脸，将鼻涕眼泪悉数抹去，问了我也想问的问题。

柳依依像是找到了自信，又开始准备和杨柳对峙了。

杨柳沉默了，甚至错开柳依依的眼神，开始躲闪。

这使柳依依坚定了杨柳是在骗她的信念，小脸刚刚升起一点喜色，刹那又变得铁青。

“你！你……”柳依依忽然伸手指杨柳，咬牙道，“你为了杨蒹葭，居然连我的母亲也拿出来作践！你！杨柳，你太过分了！”

杨柳看着柳依依咬牙切齿，有些狰狞的脸庞，突然从喉间呕出一口鲜血，在青石地上开出红色的花。

那花甚是妖娆，刺痛了柳依依的眼。

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。

柳依依也顾不上和杨柳怄气了，慌乱地跑到杨柳面前，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他。

“先生，先生，您怎么了？不生气了，不生气了，我不说杨蒹葭了还不行吗？您别吓我……”柳依依道，“那个！那个医仙，你快给先生看看呀！”

都要死在我面前了，我也做不到坐视不理。

上前继续摸手。

指腹传来轻微的蠕动感，密密麻麻，黏黏腻腻。

从手指开始，是这样；往上的指节，还是这样；往上的手腕，仍然是这样；再往上的手腕，小臂，都是如此！

半日前还是卵的“自梳”，全都破卵成虫了！

我不敢懈怠，召出银针。

上百枚银针扎在杨柳的一条手臂上，和里头的虫子一样密密麻麻。

我想摸上杨柳的心口，探一探母蛊的位置。

这次，柳依依没有拦我，九殿下也没有拦我。

是杨柳那只未扎针的左手，推开了我。

“你真不要命了！？”我大怒，斥责于他。

杨柳摇摇头，道：“我杀了那个老道士，天谴而已。你身为医仙，今日若逆天而行，恐怕得惹上麻烦。”

“我身为医仙，自然是得救死扶伤！不比多言！柳依依，摁住他！”

杨柳没有再挣扎，反握住柳依依伸前去的手。弯了弯嘴角，是我没有见过的柔情。

“举手长劳劳，二情同依依。”

我略微一愣，抚上他胸口的手慢了一步。

手贴上他的胸口，没有密密麻麻，没有黏黏腻腻，里面的蛊虫，死了。

我抬头看杨柳，双眼紧闭，嘴角含笑，脸上定格的是我没有见过的柔情。

耳边再次传来柳依依的尖叫，我没有被吓到。

因为我脑袋里一片茫然，柳依依那声撕心裂肺的“先生”明明是在我耳边炸开，却仿佛来自遥远的天涯。

二情同依依……

我想，我真的不懂男子是如何看待情爱，既依依，何以举手？